从80年代的《唐老鸭》、90年代的美剧《老友记》、港剧《金枝欲孽》到如今的动漫《十万个冷笑话》、美剧《生活大爆炸》；从最初的国产动画片，到现在的流行美剧，这些动画和影视剧陪伴了许多80后、90后和00后的成长。这些影视片中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仅在于片中角色经历的跌宕起伏的故事，还有他们或稚嫩，或搞怪，或低沉，或洪亮的声音。这些配音演员用自己的声音将荧幕上的角色重新演绎，然而这些配音演员很难获得观众们的直接认可，并且从入行到逐渐为人所知，也需要走过一段漫长的征程。 入门易 入行难 曾经为《花样年华》《喜剧之王》等多部香港电影及影视剧配音的苏柏丽，在入行多年后于2011年创立了北京丽音留香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丽音”）音频后期制作公司，主要为各种影视剧和动漫进行配音以及音频的后期处理。据苏柏丽介绍：“一部电视剧中往往有几百个角色需要配音，而一部电影中也有几十个这样的演员。其实配音演员会有许多机会。”然而，真正进入配音这一行并没有那么简单。“进入配音行业的人首先应该摆正心态。配音行业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 “丽音”的配音演员王婷说，在入行前，许多配音演员对这个行业怀抱着美好的憧憬。配音专业的学生毕业后，一般会签约加入类似“丽音”这样的专业音频后期制作公司。“丽音”的另一名配音演员宋晓军，在入行后发现配音是一门需要功底的学问。回忆起入行之初的经历，宋晓军说：“配音真的非常难，它不仅要求配音演员能念出台词，还要求配音演员有戏感。”真正掌握配音这一门学问需要很长时间，需要配音演员不断地付出努力，并不是通过大学本科专业四年就可以达到的。 音频后期制作公司会为新入行的配音演员提供影视剧作品中的龙套角色录杂声（指影视作品中非主要角色的声音）的机会。无论是主角还是龙套，影视剧中每个角色都有可能被多个配音演员配过音，其中只有配音导演认为最好的那一版配音得以保留，其他的录音都会被舍弃。配音被换掉几乎是每个配音演员都会碰到的，王婷对此深有感触：“每个配音演员入行之初最大的困难就是自己配好的音被换掉。被换掉是很受打击的。”除了心理受挫之外，录音被替换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是收入的减少。 而对于在哔哩哔哩视频分享网站（以下简称“B站”）上潜伏着的众多渴望成为动漫配音演员的“动漫迷”来说，进入配音界的途径少之又少。“B站”上的动漫爱好者薛艾隆认为，配音这一行业对于专业的要求仍然有很大的限制：“那些电影的老一辈配音演员都是播音主持专业出身的。对本科非配音专业的人来说进入这个领域仍然受限。” 社会上一些爱好者期待可以通过参加各式各样的“配音培训班”入行。然而在王婷看来，此类培训班并没有很大的效果，“我也参加过一些传媒大学主办的配音培训班，但是我觉得，从入行的角度上这些培训远远不够学会掌握基本技能。” 曾为《蓝猫淘气3000问》（以下简称“蓝猫”）中“蓝猫”一角配音的著名配音演员葛平表示，配音这一行需要有“贵人”领着入行。 现在一些配音公司也逐渐开始为这些非科班出身却对配音怀有梦想的人提供参加培训，进入行业的机会。“丽音”已经开办了八期这样的培训班。爱好者在参加培训班之前需要通过面试。培训结束后，大部分学员会被签下来做配音员。王婷就是通过这个培训班走上配音的道路的。 痛并快乐着 配音是一个相对不稳定的行业，收入和工作时长都不固定。 如果配音演员在为杂声配音的过程中配出了导演满意的声音，就有可能进一步去配一些影视剧的配角，工作量也会加大，收入也会随之增加。与演员相似，配音演员也是接到戏才有可能赚钱。配音演员越出名，接到的戏越多，每部戏的配音收入也会更高。在一部戏中，配音演员极有可能需要用不同的声音为几个角色配音，配音越多，收入也就会越高。 葛平对此表示：“都是有就做，很少自己找”，并且收入的多少也与大小城市的行情好坏或是公司实力的强弱有关。 苏柏丽解释道，“配音演员的收入因人而异，不同的配音演员有不同的圈子和工作量，收入水平比较难平均。和演员一样，一级一级的收入差距很明显。” 影响配音演员收入的因素，除去演员自身的名气和实力之外，还有制片方的预算。苏柏丽说：“我们多数都是根据制片方开出的条件去衡量配音演员收入的。有的制作小，预算少，配音演员的收入也随之下降。如果接到大制作，预算高，那么就按正规的标准给演员发工资。这主要取决于制片方。 随着配音演员逐渐出名，工作量和工作时长也逐渐增长，而且变得更加不固定。“基本上配音员的工作是只有开工时间，没有收工时间。我们经常是从早上十点开工，一直要工作到晚上十二点多。” 在宋晓军看来，配音员“只可死不可病”，生病的配音员就像一个病毒一样要被“杀掉”。一旦配音演员患上感冒，就只能暂停工作。“录音棚是密封的，一个人感冒，进这个房间十分钟，这一组人都会被传染。” 在与苏柏丽的交流中，她透露，受工作时间不固定的因素影响，很多配音演员都处于单身状态。配音演员之间每天相处的时间远远长于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在苏柏丽看来，每个配音员都“蛮英雄的”。“因为家人很难去跟你这样不规律地生活。我们对家庭的负担很大，对家庭尽的责任很少。这也是配音员特别内疚的地方。”每当出现导演不满意，需要重新配音的突发状况时，无论在做什么，配音演员都需要第一时间回到录音棚，而这一点往往很难得到理解和支持。 在不断的工作过程中，配音演员会逐渐发现入职之前觉得轻松有趣的工作开始变得枯燥。每一部戏，配音演员很可能需要每天十二个小时一直不停地看，看上半个月左右。宋晓军描述这种感觉：“很多戏刚刚配完音就要打回去重新配，如此一直反复。配到最后，许多配音演员不用看台本就能把一部戏背下来。” 虽然困难重重，许多配音演员依然从中获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因为剧情的需要，配音演员经常需要用与平时差别极大的声音为影视作品进行配音。甚至是最熟悉的家人，也很少能够在作品中分辨出演员的声音。王婷谈到在配好音后去听时的感受时说，“很多人为了这一部戏在努力，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后你会觉得它特别完整，虚荣心也好满足感也好，就一下子爆发了。你也不用和别人说这是我配的，就自己感觉很好。” 从幕后走向台前 配音演员若想在行业中小有名气，需要成功的影视剧作品来作为载体。在配音的作品被成功推广后，配音演员也应当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成为相对独立的群体。然而苏柏丽认为，如今，我国的配音产业对影视行业的依附性仍然很强，市场对配音演员的价值也不够重视。 作为一名动漫迷和配音爱好者，薛艾隆对配音行业有自己的理解。在她看来,配音产业只有在创意产业成熟的时候才能成功地商业化和娱乐化，但是这个仍然需要政策和技术支持。现在中国动画业内兴起的一些声优海选的活动，为爱好者提供了一个过渡成专业人员的机会。 苏柏丽认为，影视作品对配音演员的要求甚至高过演员。演员在一部戏中的角色是固定的，即演员的类型是已经固定的。可是配音演员在配一个角色的同时，还要兼顾其它很多不同类型的角色，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瞒住观众，让观众无法分辨是同一个人在为不同的角色配音。 即便配音演员的工作要求比演员还要高，配音演员如果想要真正出名，必须依靠知名动漫或者电视剧的推广。在苏柏丽看来，对影视业的过度依附也是配音业最悲哀的地方。 “现在有人知道我，是因为我配过佘诗曼和张柏芝。实际上配音界有很多人配过的角色比我多很多，付出的努力也多很多，但是就因为我配的角色更加出名，看的人比较多，所以会有人知道我，而不知道那些默默无闻地配很多角色的演员。”明星制的产生使配音演员需要一些作品来衬托，如果没有一个特别抢眼的作品，配音演员很难被留意到。 近些年，在日本相对发达的动漫产业的支撑下，日本的声优开始逐渐出名并走向台前。苏柏丽认为与日本相比，中国现在并没有如此发达的动漫产业，因而配音产业的发展也就多少受到了影响。“中国现在并没有爆红的动漫。如果我们配的某一部动漫在国内爆红，那相对来说我们配音演员也就红了。我们现在缺少一个很好的载体，因而配音员一直都默默无闻。” 影视行业内对待配音行业并不重视，不会提供很多资金，配音通常都是影视制作的最后一个环节。因为作品在制作前期已经将预算使用得所剩无几，所以配音界的收入普遍偏低。因此，制片方把片子交给配音公司的时候，通常都是时间紧、任务重、报酬少。 “各个戏都走来和我们说‘我们超支了’，那我们真的无法控制。这也是导致我们配音界付出的和回报率不太对等。”苏柏丽表示有些无奈，“我们在配音过程当中不晓得哪部戏会爆红。我们配无间道的时候不晓得无间道会卖得那么好，配西游的时候也不晓得会那么好。周星驰以前所有的电影都是我在做配音导演，我们做的时候不晓得几个亿几个亿在卖，我们大大小小的工作都按照平常正常的工作去做的。所以配音行业是在行业内被遗忘的一个角落中生存的。” 如今的市场很少把配音单独归为一个正规的行业，王婷说：“现在影视作品的制作方通常是把配音归为后期制作的一部分。”大部分的影视剧在片尾滚动职员表时，只会给出配音导演的名字，而那些花费很长时间让演员发出动人声音的配音演员的名字很少能够出现在职员表上并为人所知。 苏柏丽期望，中国配音业能向着全面性和专业性的方向发展。她希望中国未来的配音产业能够像日本的声优产业一样，为配音演员提供一个由幕后走向台前的平台。“许多配音演员都很热爱表演，也都很有表演的天赋。只是因为外形条件限制所以选择在幕后进行配音。我希望在今后的发展中，配音演员能够不仅仅是配音演员，还可以成为歌剧演员，话剧演员等等。通过配音，可以激发他们每个人的小宇宙。” 至于培养配音演员的专业性，这有赖于配音演员自身的努力。苏柏丽在讲述自身的经历时提到，许多配音演员对于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准确的判断和足够的自信，他们不断地询问配音导演自己是否可以胜任某个配音角色。“其实我更愿意看到的是配音演员主动和我说自己可以胜任某个角色，可以让他来配这个角色。”苏柏丽总结道。“这种演员向导演寻求对自己的肯定的方式其实是一种倒转的形式。”在她看来，演员只有勇于尝试、勇于自荐，其专业性才可以不断提高。 如今的中国配音业在逐步向前发展，然而相比于港台和日本，中国大陆的配音业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配音界没有潜规则，只靠实力说话。我期待市场可以展现配音员的真正价值。”这是苏柏丽对配音业未来发展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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